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哪裡有野菜的擁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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關於,bayi與baki


那個時候的我們什麼都採,什麼都吃。甜的、苦的、鹹的、酸的甚至是苦的,但現在,小孩子都不怎麼吃了,尤其是苦的。就算加了糖,他們也還是不願意吃。


那是顆青澀的輪胎苦瓜,猶記得Bayi快速地拿起山刀,施展她熟練的刀工,將輪胎苦瓜均勻切片,而我們則在驚嘆之餘接下新鮮的「苦瓜切片們」,小口的品嚐,從一開始,那種苦就肆意地在嘴裡化開,而表情與動作則出賣了我們感受,Bayi們與Baki則是看著我們笑得合不攏嘴,如同孩子捉弄大人般,我們竟成了「不諳時事的小大人們」,而後帶著笑容的Bayi才緩緩說道:「沒有那麼苦啦!等一下喉嚨就會甘甘的。」而我們所能回應的只有說不出口的苦笑,「這麼苦卻還是選擇摘來吃?」則成了我們心頭中的疑問。


那是不容許挑惕的時代。日常生活中的所需用物都得要自己爭取。從小,天還沒亮Bayi就跟著家裡的長輩去山上摘野菜,甚至當同學們隨著國民學校出去郊遊時,仍舊被呼喚回家幫忙,去山上拔劍筍、採野菜。在那些需要涉溪採集的日子,一採常常就是一整天,鹽巴成為隨身攜帶的常備品,讓中午席地而「炊」的彼此,不至於在外採集時餓著肚子。日子一直是甘苦的,為了生計到處奔波,學著適應越來越多變化的生活模式,工作也從插秧、放牛、紙漿公司到伐木臨時工,無論何種行業什麼都學什麼都做,但是哪怕一切都變了,卻還是有些事是斷也斷不了的,野菜就是其中之一。


自國民政府開啟山林管制政策後,山林的植被已被人為整理過,成為了「有主之地」,不似過往般能隨意進入山林進行採集,所以開始在家中開闢一方菜園,順著過往對野菜的認識,開始了「尋根」之旅,tatukun、sama以及cihing,各式各樣野菜在各家菜園繽紛盛開,日常生活中也會相互分享家中的野菜,而在休息時段,也常拎著米酒到彼此家中作客,其中野菜製成的料理則成了最好的下酒菜,一起聊天、喝酒,如此能夠暫時放下日常生活中的煩悶,專注在彼此的交流上。只是這樣大人小孩同樂的場景,已然逐漸消逝,隨著都市工業化與服務業興盛下,產業型態開始轉變,留在原鄉工作不再是唯一的出路,取而代之的是都市逐漸增加的工作機會,處在城市拉力與鄉村推力漸增的情況下,孩子們大多離開部落前往都市求學與工作,生活步調與習慣逐漸都市化,同時在飲食習慣方面也受到了影響,不再「非野菜」不可,取而代之的,是接受更多型態的食材與烹調手法。「如果有其他的刺激,那又何必止於固有的選擇呢?」
同樣地,從原住民族文化、醫療保健意識逐漸抬頭可以見得,野菜的特殊風味以及特定保健性促使其逐漸被市場所接受,越來越多人對特定的野菜有了需求,發現自己種植的野菜有了商機的Bayi們,開始在主要幹道旁兜售野菜,透過口耳相傳與資訊流通下,更多的市民了解近乎平日上午,都會有新鮮野菜在此販售後,漸漸地當地市民習慣前來購買,一來一往下,越來越多的Bayi為了支持生活開銷,開始在家中菜園進行特定野菜的灌溉,盡量讓每天有野菜能夠進行販售,更促使了常態性野菜市集據點的產生。

「欸!(朝後方攤販喊)現在要不要喝(酒)?」「Bayi,可是菜還沒賣完耶?」「沒關係啦!等客人來了再過來就好了,不然妳們幫我看(顧)一下。」
文化、生活型態與家庭結構的轉變,對於Bayi與Baki來說,日常生活中已少有機會能與街坊鄰居、親人相處。但是野菜市集不一樣,平日上午,作為一個能夠販售野菜以營利的場所,街坊鄰居同樣會到此地進行野菜類的販售,在這裏不只是野菜在流動,彼此也在進行「日常對話」的流動,相互分享最近發生的事、哪個鄰居最近怎麼沒來,甚至是剛剛去看病時醫生說了些什麼,情感連結就在這裡發芽深根。交談甚歡,米酒也開始日常地出現在交談的場地,彼此也有共識地開始「提前」準備杯子、下酒菜,以迎接「早晨的聚會」。交易行為在這裡轉變為有溫度的互動,而野菜則同過往般,成為了彼此相聚的理由。